【D28峰会】黄季焜：国家粮食安全、农业永续发展和农民共同富裕

北京大学现代农学院、中国农业政策研究中心和新农村发展研究院教授黄季焜

过去四十多年，我国粮食单产整体呈稳步上升趋势，从1978年粮食单产2.527吨/公顷，2022年增至5.8吨/公顷；

但是 种植面积占比逐渐减少，从1978年的80%，降至2022年的70%；

目前，中国是世界农产品生产大国，2020—2022年主要农产品全球占比高，如稻谷27%、蔬菜52%、猪肉42.5%、水产65%，且稻谷、小麦、玉米等主要粮食作物人均产量超世界平均水平。

要增加农民收入，必须在保证粮食安全的前提下，增加告知农业收入。

本世纪初以来遇到的挑战：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扩大、中国食物进口增速显著高于出口、资源环境退化。

过去农业快速增长以牺牲资源环境为代价，面临地下水位下降、土壤质量退化、农业面源污染等问题；同时，全球气候变化加剧南北半球农业生产差距，半干旱热带地区负影响显著，还将导致农产品价格波动加大。

本世纪初以来遇到的粮食/食物安全、农业可持续发展、农民共同富裕等挑战都受到粮食安全与政策的影响。

如何看待目前的粮食与食物安全？

中国是世界农产品生产大国，主要农产品人均产量超过世界平均数。

稻谷占全球比例 27%，小麦 18%，蔬菜 52%，水果28%，茶叶46%，猪肉 42.5%，鸡蛋 35%，水产65%是最大生产国；玉米28%；禽肉17.2%是全球第二大生产国。

人均生产量超过世界平均水平，稻谷、小麦、玉米 （保障粮食安全）；蔬菜、水果、茶叶、猪/禽/蛋、水产品等高值农业（农民增收）。

我国人口占世界约18%，但淡水资源仅占5%左右，耕地仅占 8%左右。

由此，我国可持续发展面临巨大挑战。

贸易是解决全球和中国等许多国家食物安全问题的重要途径。

净进口虚拟作物面积占我国耕地面积的47%。但是对中国这样的大国，除大豆以外的所有农产品进口是有限的（人均进口量小）和可控的。

全球人均耕地分布不均，贸易对保障国家食物安全和耕地永续利用极其重要。

联合国预测全球人口 2050年97亿，新增人口中>95%来自现在的发展中国家。

发达国家人均食物需求趋于稳定；发展中国家随着收入增长，人均食物需求将显著增长。

发展中国家食物需求增长将主导全球食物需求，帮助发展中国家提升生产力对中国和全球食物安全有益。

全球气候变化区域差异大 （长期影响），负影响南半球〉北半球，半干旱热带负影响大，价格波动大 （极端气候）。

气候变化加剧南北半球农业生产差距与市场波动。

启示：关注对发展中国家食物生产和贸易的影响。

帮助发展中国家提高粮食等农产品生产。

目前，全球30%粮食来自单产低于3.5吨/公顷的国家。

中国国情农情：多温带和多区域特征。包含了热带、亚热带、暖温带、中温带、寒温带和高寒等气候区。

中国国情农情区域水资源和耕地资源不匹配。

如何走区域比较优势多路径发展的高效可持续发展之路？

成片大规模化的以粮食生产为主的大田农业：东北地区。

较大规模的粮食和设施化的高值的节水农业：黄淮海区。

适度规模的粮食和当地特色高值的节水农业：西北地区。

适度规模的粮食和华南特色的高值的半热带农业：华南地区。

适度规模的粮食和当地特色的高值的多功能农业：长江中下游。

适度规模的粮食和当地特色的高值的多样化农业：西南地区。

牧区草畜、农区农牧、农牧区耦合发展的草地农业：草原牧区+部分农区。

要树立大食物观，发展大农业。五大食物生产系统，包括农区食物生产系统、草地食物生产系统、林地食物生产系统、江河湖海食物生产系统、微生物与人造食物生产系统，十分复杂。因此要践行还缺乏与之相适应的科技创新和改革创新（制度、政策和投资创新）。

农业农业全要素生产率TFP水平和增长率是农业强国最综合的指标。

农业TFP增长主要驱动力：

科技创新：农业科技和跨界技术；

制度创新：土地和劳力等要素+生产方式 ；

市场创新：国内市场+国际贸易；

投入创新：基础设施+投入品质量；

新质生产力发展要靠新的四大驱动力。

以种业创新为例，目前大型跨国种子企业的特点：市场份额高，集中度高。

2020年我国农作物种子市场为80亿美元，占全球种子市场的近20%，但我国排名前9种企合计全球市场份额约4%。

提升种业创新能力：深化种业科技体制改革，理清政府与市场作用，企业是种业创新主体

如何解决粮食安全和农民收入的矛盾？

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持续扩大，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长率。

2016年以来保障粮食安全的重大战略与政策：

2016年：“藏粮于技”战略，√中国做得最好，但还能做得更好（例如，科技体制与投入等）；

2016年：“藏粮于地”战略，√重大战略，但要关注土壤肥力（而非当年生产）；

2017年：“绿色发展”战略，√里程碑战略，但不少地方农民的付出比得到的更多；

近年来出台新的重大政策措施，产生积极影响，但…

2019年地方政府开始从适度规模，譬如土地大托管/土地合作社 。

2021年遏制耕地“非农化”（√）、不少地方“非粮化”。

2022年实施大豆和油料产能提升工程，但准备不充分（例如品种等）。

2023年启动新一轮千亿斤粮食产能提升行动，但生产什么？

近年来：不少地方政府有向“以粮为纲”方向转变的趋势。

2023年5—6月AH等省调研初步结果：

粮食单产：适度规模农户 > 千亩种植大户10%  > 合作社/企业或供销社托管15%

企业利润：给企业1000亩x100元/亩=10万元；

再给9000亩，即使每亩只有10元利润，企业还是要扩大规模： 1000亩x100元/亩 + 9000亩x10元/亩 =10万+9万！

农业生产：与工业/服务业不同，每个村的耕地和水资源是有限的！

耕地托管：确保了粮食面积。

结果1：单产下降；地租上升；挤出种田能手（他们的生计与收入？）

结果2：托管主体有倒闭的风险。

未来农民增收和共同富裕？过去四十多年农业发展与改革经验？

农业TFP：农业劳动生产率（Y/L）是关键。
1978—2018年农业GDP占比和农业就业占比的趋同趋势。
农业强国最基本条件之一：农业劳动收入→非农业劳动收入。

农业发展的理想愿景：共同富裕的农业强国，实现农民与全体国民共同富裕。

农业与工业服务业劳动生产率必须趋同：收入趋同。

大幅减少农业劳动力数量，从事农业生产将成为体面职业。

未来农业发展的理想愿景：保障粮食安全+实现农民共同富裕。

养殖业：向规模化、种养结合的现代化方向转型。

种植业：需向“二八格局”转变，才能在保障粮食安全下：实现大农小农共同富裕。

20%大农生产80%农作物产量或贡献20%增加值；80%的小农生产20%农作物产量或贡献80%增加值；

大农主要生产粮食等大宗农产品以保障国家粮食安全，小农主要发展高值农业以保障收入增长和国民营养改善；

建立分别针对大户与小户的政策支持体系。

农业发展（粮食+永续）和农民增收（共同富裕）：发展思路。

1.农民与全体人民共同富裕： 发展中小城市、县城和乡镇，促进农村劳动力非农就业。

2.大户与小户共同富裕：农户分工发展。

在保障口粮安全的前提下，促进现代高效绿色的高值农业发展。

种植向“二八格局”方向转变，建立分别针对大户与小户的政策支持体系。

深刻反思资本进入农业（从畜牧业到养殖渔业再到设施农业，现在又通过土地托管进入种植业）和农民生计（饭碗）问题 （在许多发达国家，从事农业要有农民资格证的）。

3.践行大食物观：建立与之相适应的制度、技术、政策和投资体系。

4.永续、生态、低碳的绿色发展。

5.发展农业新质生产力：大幅提高农业全要素生产率

6.高质量对外开放。推进全球贸易和治理；帮助发展中国家提高粮食生产

大豆安全——国内：生产多样化，养殖业节粮增效 + 消费多样化，开发新型蛋白质饲料资源；国际：蛋白饲料进口的多样化+ 进口国家的多样化。

靠什么？

科技创新：现代农业和跨界的技术创新，譬如生物、数字、装备和生态技术。

制度创新：土地+水资源/劳动/资本等要素和生产组织与生产方式等制度创新

市场创新：供给侧结构改革+国际贸易环境

投入创新：农业科技+水土资源+现代装备+生态环境等

改革创新：制度、政策和投资创新。